船挞水手犬

嚣。

◎学生时代预警，一个来自梦中的场景。
◎无cp单纯吹叶，爱他到永久。

  
    　教室里很静，方才的喧嚣已经全部褪去，像瞬间抽离沸水的全部温度，一片冰冷白茫茫，抵达空气凝固点。

　　少年背对着所有人，而他面前横亘着的是那块占墙壁面积比重最大的黑板。背对着光无法看清他的动作和神情，只能透过纤薄衬衫勾勒出的蝴蝶骨起起伏伏窥测发生的一切。那两块纤细骨头时不时相互挤压又匀散开，衬衫被挤压不断产生褶皱，像山脉重复碰撞挤压运动，中间还诞生堰塞湖----那是他的汗水。

　　风扇叶转动得吱吱响，风软弱无力，也不忍多看一幕。本来干柴烈火的高三日子将要到尽头难免滋生烦躁，叶修趁好风借力在自习课怂恿众人玩扑克，少年心性嘛，哪抵得住玩心大发和沉溺题海的厌倦，一群人撺掇热火从善如流。黄少天最先响应，然后拉过喻文州，接着张佳乐和韩文清，最后打得热火朝天简直快忘记今夕何夕。哪想主任来巡视，冯宪君一看教室乱作一团，竟大面积开始自娱自乐，全然无视岌岌可危的倒计时，随手抓一小同学开始怒骂。小同学委屈哭了，指着对面喊他拉我玩的！对面也喊另外一人他叫的我！一供一的结果就是小叶同学不幸地成为了众矢之的，即将面临审判。

　　冯主任面容冷峻对他招手，叶修敏锐地从他眉间嗅到翻天怒意，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超标，难免摇头苦笑。单影响纪律算不上滔天罪行也足够带来一周停课，更何况……他还携带另一致命基因。

　　打架斗殴。

　　倒不是为自己出头，叶修冷静得分寸感恰到好处。实在是那天看对面学弟对苏沐橙恶劣的追求手段让他怒不可遏，仅一拳便撕裂嘴角。事后对方留足了证据，而也确实没还一分手，带来张警告处分。

　　本以为这张处分将要压箱底，却还是到了今天。

　　他低下头去，发旋在白炽灯光下没精打采，一副蔫蔫样。他这时感觉光其实有棱角，比如这个角度，恰如其分地把自己所剩无几的侥幸折射到满堂中人，尤其招致主任怒火。

　　“要么退学，要么留校查看。”最终给他的判决，掷地有声。

　　“可真狠……”窃窃私语并万籁俱寂，他仍垂头，感到汗水流入眼睛里，紧张得发烫。

　　“不过给你个补救的机会，毕竟上到高三也不容易吧。”冯主任冷声说，叶修抬起头，眉目间不做掩饰的惊喜。他试探着：“什么机会？”

　　叶修纵得玩心大，高考前也要掀一烟云浪，却也架不住成绩优异脑袋灵光，学校也是要取舍一番的。这会他见主任改口便知刚那是气头上言出得重了，要给他一点施舍才能定下风波。

　　主任的处理方法也简单粗暴，给出道题做做，做出来就一笔勾销，做不出来可就意味深长了。

　　他终于明白笔杆还是这小半生最锋利的武器，只要笔下墨迹合乎心意尽可力挽狂澜，无论任何的。他于是沉默地拾笔，准备着作一场战争，属于世界和彼时刚成年的少年的，总归尖锐。

　　黑白分明得乱眼，他抬左手重重搭在黑板框架上，背影倒显得清晰可见了。他右手握那支粉笔窸窸窣窣划在黑板上，指节发白，纤瘦的手腕看得出过分僵硬，黑板被迫与粉笔针锋相对，啪嗒啪嗒响。

　　他眉心微皱的动作没能停止，指尖却停下了动作。他抬头望向复杂几何图形，像望见未来一样深不可测，牙根还是禁不住发颤。他眉锋向后延伸，有汗水从鼻尖滴落，他提起手腕一通乱抹，焦距没离开过题目范围。

　　教室里讨论和唏嘘声不歇，有的咬紧笔盖思索，更多的却在一同紧盯黑板，已经有倒吸凉气的声音泄露。

　　“我的天，这是有多变态啊……叶修，我瑞思拜。”

　　“根本就没人会做吧，这题我记得前几年有出过类似的，后来就是因为难度太大才换掉了卷子，哪里想得到今天……”

　　“哇，那叶修如果做出来不就是全校，不不不，说不定全市第一个做出来的……”

　　“做不出来的话，就别参加高考了吧。”男人将二十分钟前的话重复一遍，意思约莫有两个，一是你放弃吧，二是你收拾收拾滚吧这处分你背定了。闻言，教室又恢复一片寂静。

　　“别吧，别吧，求你了做出来……”底下与叶修关系好的女生已经红了眼眶，急切地诉说着请求。一些男生也开始有些懊悔当初一供一供得如此彻底，早知道一口咬定的话说不定主任还对集体没办法呢。

　　可是不能。叶修还是望着黑板，不可否认的是他些许的狼狈丝毫不减损本身独具的美感，缺乏了洋洋洒洒的书写过程才会。潇洒总归是他的专长，一把融了热血的脊骨永远坚韧，才是他要的结果。

　　一个角，还差一个角……少年抬动脖颈舔湿嘴角，他低下头，后颈优美的弧线隐没在衣领里，右手加大力道在黑板上留下重重一点，密密麻麻字迹中突兀一点无端平添几分滑稽。

　　开玩笑，要让我退学……

　　思考如烈火燎原，烧得他几乎窒息。这个漫长的过程已经持续了二十分钟，执着无疑显得可怖。但是这样做应该可以……他背后蝴蝶骨迭起，飘飘快要飞出来似的。他想，不断地想，脑中还是烧，但烧到最后只剩余烬，到底是他需要的答案。

       对！是这样！！他猛地抬起头，不再感到芒刺在背，不带犹豫地一气书成，眼睛亮得如星辰破空。惊喜出现又渐渐消退，只余一片未知。可他平白无故地想，其实我的胜算还是很大的吧。

　　他眼神飞快逡巡于整块黑板上解题过程，极短促地。少年意气风发的专长最终也没被剥夺一丝一毫，如果说笔尖停顿的瞬间他思及自己的胜算还够，那么几秒钟内的检查中，他已经确认自己有勇气摘取月亮，最亮的时候的。

　　女生捂着嘴不敢置信地惊呼，掌声竟初也稀稀落落地不像盛赞胜者，直到叶修回头把粉笔“啪嗒”一摔，白色尸首四分五裂地宣告胜利，这时他笑起来，“老师你看看？”

　　掌声意识到喧嚣存在的必要性了，在中年男人微笑和点头的过程中被点燃，经久不息地响，热闹，太热闹。也是符合盛夏的，张扬、桀骜、蓬勃的，皆是青春的证明。

　　多年后同学聚会不知谁提起这件事，以黄少天为首的一群人笑着对他说，你知道吗，就是因为那道题，当时不知道多少女生突然对你心动了呢，可得好好谢谢人冯主任。

　　他也笑，笑着骂他们说你们还有点人性吗，那次哥差点被退学了，你们就只惦记这个？接着话题就在笑声里膨胀起来了。

　　其实黄少天后来说，叶修你当年那时候是真的帅，尤其是最后扔粉笔的时候，简直像封笔成王。

　　其实不是，起码我真觉得不是。叶修回他。

　　我只觉得那是场加冕。他最后说。